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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的谢拉格,“为什么,我要到那么远的地方……”
“大小姐不需要担心。”虽说她已经是一方势力的宗教领袖,我这个时候还不得不拿出一副哄小女孩的口吻安慰着,“奥朗则布城距离雪境不过半月的路,来回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可是,我还要去主持什么宗教会议啊……!”她有些呜咽地摇了摇脑袋,泪水在红肿的眼眶里晃动着,“什么长老,什么论坛,什么教法啊……为什么,我要承受这些繁文缛节?”
我叹了口气,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对于眼前的这个女孩子来说,所谓的圣女职责实在是过于沉重了。谢拉格的宗教领袖与拉特兰教宗一般,在司掌宗教大权的同时还把握着不俗的政治影响力。除了蔓珠院的长老团外,圣女还要应付教团的日常俗事,前来会面的政治人物,各式各样的会议祭典与无穷无尽的经文解读。太多太多的事务,甚至可以压得一个满腹阅历的成年男性喘不过气来,何况是年轻的少女?
“小时候,我在外玩耍扭伤了脚,是哥哥背了我一晚上才找到了住家。那时我想着,一定要成为哥哥那样的人。但是现在的哥哥……不,恩希欧迪斯先生……”她用小手拿着手绢,轻轻擦拭着淌落的泪水,眼睛却一刻都没有从雪境的方向离开,“还有妹妹……恩希亚那孩子,很久很久没有一起好好吃一顿饭了……我,我想以前的那个家……”
听到这句话,我默默地合上了眼。浮现在那一层黑色当中的,是那艘翱翔于天际的罗德岛号方舟——因为对那里的人们犯下近乎谋杀一般罪行的我,此生或许再也没有机会回到那上面了。
“……管家先生,您想家了吗?”那银铃一般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将我的思绪慢慢地拉了回来。
“是啊。”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大小姐完成宗教会议后便能回到雪境,至少还可以见到自己的兄长和妹妹。我也许,再也回不去了——那个我爱的人,爱我的人,那个我们共同奋斗出来的家,或许一辈子也回不去了。”
说到感伤处,一贯冷静沉着的我也感到一阵悲楚。自言自语间,泪水也忍不住悄无声息地顺着脸颊流下。
突然间,粗糙的面颊处传来了有些冰凉的触感。我楞了一下,才发现初雪的身体微微前倾,几缕银色的发丝垂落在额前,伸出小手,用已经被自己的泪水浸湿了的手帕擦拭着我的面颊。
“……谢谢。”努力挤出一个微笑,我止住了泪水。不知道为什么,让她不要再做这样的事情的话语并没有说出口。
“抱歉……说了让管家先生难过的话。”初雪有些歉意地颔首,那副模样让我想到了楚楚可怜的受惊的小兔子。随后,她有抿了抿嘴唇,用细细的声音低声说道,“我不知道……离开了家,作为圣女的我眼前一直都是陌生的人,陌生的场合。我到底,怎么熬下去……”
家……陌生的人,陌生的场合,是吗。
几乎都要被残酷的大地腐蚀干净的记忆再一次浮现在了眼前。那是自己刚刚在这个世界苏醒时那个满是温暖的拥抱、那是自己在面对欺凌忍气吞声时的挺身而出、那是自己离开那艘方舟的离别时刻洒落的泪水。那些记忆,无数次滋润着我几乎干裂的心灵。
我忽然一愣,然后破涕为笑。望着初雪有些讶异讶异的目光,我慢慢地轻声开口:“那么,便告诉大小姐一个方法吧,让自己能够在这个世界上,活得不那么难过的方法。”
她仰起头倾听着。在她满怀着期待的翠绿色眼眸中,我轻声说出了一个字。
“爱。”
初雪楞了一下,似乎并没有明白我是什么意思。
“即便是陌生的地方,即便都是陌生的人,只要去爱别人,珍惜着别人的爱,便会感到幸福,那生活的苦难也会被冲淡。”我抬起头,慢慢地将视线从天空转回了大地,神情也渐渐安宁下来,“所以,去爱人吧。亲人也好,信众也罢,只要爱着人,收下作为回赠的爱,便不会再悲伤与难过。”
打开窗向窗外望去,那细细的飞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然止息,照进窗口的是露出云层的,明媚的阳光。
1097年,雪境谢拉格城外。
“欢迎来到雪境,我的盟友。”那是熟悉而陌生的声音,一身黑色大衣的菲林族男人带着自信的表情,胸有成竹地屹立在我眼前,向我伸出了手,同时在我耳边耳语道:“另外,好久不见,‘黑火’。”
“呵……‘恩里克先生’。”我握了握他伸过来的手,同样在他耳边轻轻地问候了一句,“很荣幸到访谢拉格。”
一别数年,谢拉格却没有什么大的变化,甚至连眼前的那位年轻傲然的军阀也依旧是这雪境举足轻重的喀兰贸易公司总裁。只不过,我已经从当初被他调遣的佣兵,变成了此时与他平起平坐的罗德岛三头之一。
在随行的角峰的护卫下,比我快高了半个头的银灰与我一同并肩前行,两方势力的随行人员也在我们身后三三两两地互相攀谈着。尽管我们在之前几乎没见过几面,但是我们却用网络保持着长期通信,所以这个时候两人便像是多年没见的朋友一般絮絮叨叨地聊着过去发生过的事情,弥补着没能更早再见面的遗憾。而在短短的谈话中,我很快便再一次确定,眼前这个男人的手腕绝不比我逊色半分,至少也是旗鼓相当。
不知不觉间,太阳已经落山了。银灰亲自将我迎进希瓦艾什家位于半山上的宅邸。满是银色的雪花装点的墙壁洁净而清澈,古朴与现代相结合的大吊灯透着几分典雅,而会客厅里近乎接近会议台一般的长饭桌闪着令人凛冽的暗光,平日里也是谢拉格的贵人们商讨政事的场所。一桌丰盛的宴席已经准备好,只等着客人的入座。
“不知为何,似乎有一丝我们早已在此地……深入交流过的感觉。”
在入座时,银灰突然没头没尾地自言自语着,我也只好向他笑笑:“或许这便是一见如故吧。”
这一次会面之前罗德岛和喀兰贸易早已互通有无,彼此之间互相派遣的干员和职员也交情匪浅。在这样友善的氛围下,新合作协议的提出和签署自然也就顺水推舟。希瓦艾什家族需要罗德岛作为盟友提供技术装备与武器支援在三族议会中对抗另外两家守旧派的族长,而罗德岛则希望借机拓展商路谋取利益,而目前在罗德岛担当干员的崖心也只不过是同盟的一针催化剂而已。在推杯把盏之间,合作条款便被拟定完毕,本次我前来谢拉格的目的也就此达成,本应是这样的——
饕餮盛宴的觥筹交错之间,银灰偷偷向我使了个眼色。望着举杯狂饮的角峰和火神,还有互相开着玩笑的喀兰职员与罗德岛干员们,我端着酒杯跟着他来到了议事厅的角落处。四目相对,两人相视一笑。
“不知是什么样的事情,得让您这等身份的人到这里说话呢?”
“……关于家妹。”
谈到他的两个妹妹,平时自信沉稳的银灰总会显得有些纠结与挣扎。我摇晃了一下手中的高脚杯,红色的琼浆上下翻滚起来:“……恩希亚?”
“不……是恩雅。”
居然是那位圣女……手中的动作慢慢停了下来,如精灵一般翻飞的通红也慢慢沉积下来。而犹豫了几秒后,银灰还是挣扎地开口:“不知,盟友可曾听说过谢拉格的男女双身法?”
我挑了挑眉毛——据我所知,双身法是谢拉格宗教中通过男女性交来达到解脱涅槃的修行法门,据说是除去圣女与少数具有高度智慧的人方可传授的,极为危险与秘密的教法。想到这里,我默默地向银灰点了点头。
“前两日蔓珠院的长老团来了消息。这一代圣女继位已经有年余,当遵从圣典,择日拣高人共修此法,其名曰‘初修’……只是,家妹不愿择长老高僧们共修。”
我有些无奈地苦笑了一下。所谓的双身法虽有云不可于修炼之时擅动欲心,但那些“长老高僧”们又岂会真正在意这些呢,或许这等圣典的教义不过是欲与历代圣女行淫邪之事的幌子罢了。那位与我有过一面之缘的初雪,估计也不会喜欢这种事情,特别是所谓的长老们都是一群满面皱纹老态龙钟的老头子的时候。
“然而若是拒绝长老团提出的议案,圣女之位不保且不论,更是可能背上渎神之罪名,家妹的人身自然也危在旦夕。既然如此,不如退而求次,若能将家妹交到‘可放心托付的人’手上,这样就再好不过了。”
我渐渐明白了银灰的意思,也弄懂了为何银灰要与我在角落里近乎密谋地与我讨论这样的事情。
“家妹……呵,她被选为圣女后给我的第一封通信,居然是请求我传信,她希望将此法的共修对象指定为罗德岛的博士。若是强硬地拒绝她的请求或者是公开她的密信,恐怕不但圣女本身,希瓦艾什家也将面临指摘。”他沉吟了一阵,又慢慢开口,“而若是能将家妹交到盟友手上,也比交给长老团的高僧要好得多。作为兄长,这也是为了她好。”
我点了点头——看起来,他还是很“关心”自己的妹妹的。蔓珠院已经在其他两族的使意下,利用已经成为圣女的银灰胞妹初雪向他施压,要求希瓦艾什家族退出三族议会,交出谷地与矿区的实际统辖权;若是再在如此重要的宗教场合中屈从地将圣女交给长老团,那希瓦艾什家的威权与对谢拉格局势的掌控都将一落千丈,但如果将初雪交给我的话,一方面能打压与守旧派勾结的蔓珠院,另一方面还能将喀兰与罗德岛绑得更紧……
啧,打得一手好算盘,还说是为了她好,不愧是希瓦艾什家的领袖——我不由得在心里暗暗揶揄了一句。
“那么我要做的,便是和圣女殿下‘共修’了?”
“正是如此。”眼见我没有回绝或推脱,银灰的嘴角露出了笑意,“盟友大可不必担心自己的身份问题。根据圣典,若圣女可用双身法净化俗家弟子的心灵,也算功德圆满。即便非修行上师,若是俗家弟子心怀虔诚,便也可被圣女选为共修之人。”
所谓的心怀虔诚——完全是可以随意解释的文字游戏。想到这里,本就希望与喀兰贸易公司加深联系的我微微颔首,以示同意。带着自信和傲然,银灰满意地向我举起了手中的酒杯。轻轻一声“砰”之后,这场水面下的交易便算是完成了。
“那么,盟友,祝我们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时间犹如白驹过隙。没过多久,谢拉格圣女的“初修”——也便是初次对双身法的修行,便这么开始了。如我所料的一般,依靠着圣女的宗教权威以及银灰暗中施加的政治压力,我“如愿以偿”地被选拔为了圣女的“共修者”,将在简单的入殿仪式后与喀兰的圣女一同“修行”。
仪式在饭后的晚上举行。换上了一身有些别扭的僧袍的我被带到了喀兰圣山顶峰神居的正殿。空旷的殿内除去几尊巨大的神像外,便是填满了空气的寒凉,再加上那严肃的宗教气氛,一阵阵冷意漫上我的心头。
在冷风的喧闹中,一切仿佛都变得安静下来。如同看准了时机一般的,蒙皮的大谷被敲响,心情澎湃得犹如猛汉手执铁绰板铜琵琶大唱着豪放之乐;六弦琴声载人如月出于东山之上,徘徊于斗牛之间,轻快回旋;而清脆的骨笛声则响彻云山之巅,悠远而空灵。主持仪式的高僧长老则在这音乐中振振有词地拨动着念珠,吟诵着我听不懂的经文。
而当穿着洁白圣装的初雪在侍僧的引导下,慢慢地向身为“共修者”的我走来时,看见她模样的我不由得愣住了。那份披上了宗教外衣的圣洁之美让我沉浸得难以自拔,甚至不愿将视线从她身上挪开哪怕那么一刻。而在抬头望见我的那一刻,初雪微微一愣,那恬静的脸颊泛起了一丝红晕,在浅浅的粉底映衬下却格外诱人。
初雪走到我身边与我并肩,然后有些胆怯地迈着步子,与我这个名为“受神祝福的共修者”却与她只有一面之缘的人,伴随着典乐漫步向着神居的内室走去。步子越来越小,我却似乎感到她的心跳越来越快,甚至不敢直视内室的那扇香木构造,雕着雪豹浮雕的木门。
音乐已毕,室内慢慢转为静肃。冷风从窗口中吹拂进来,带着几片很快便融化的雪。在万籁俱寂中,我只感觉自己将要生出许多脚,然后像螃蟹一般地开始走路,进到那个房间里;自己的脚步声却在这一刻十分清晰,好似在做着什么倒计数一般。在接近那红色的大门时,初雪的脚步却突然加快,一口气迈步走进了由侍僧们推开的木门,然后恍惚地看着门慢慢地合上。
那不大的内室里通着暖气,装潢也十分简单。在闪着暗光的古雅吊灯下,除去正面竖立着的那一面写着我不认识字样的神位以外,便只剩下一方优雅的木床,纹龙画凤,铺着一层厚厚的绣花被褥,盖着松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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