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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津门第一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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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雕(第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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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须称量。”

    安禄山满脸堆憨笑,

    “臣肚子里,没有别的,只有对陛下的一片忠心赤胆啊。”

    “怕是不止吧?”李隆基负手盯着水帘,语气淡淡说。

    “……”安禄山低眉顺眼,胡子一抖。

    龙头喷吐清泉,织成水幕下落,只映出皇律秤的那一片,画面外则模糊不清。

    此时此刻,

    神将正好从粗犷大汉胸膛中抽出一枚触目惊心的大红令签,咣当砸入秤盘。

    “估计还装了胡旋舞的谱子。”李隆基这才笑着说完下半句话。

    安禄山陪笑了几声。

    君臣之间,其乐融融。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皇律秤其实并非一件法宝,而是一门法术。称量这些人无甚意思,来,让朕见识一下安将军的忠心赤胆。”

    李隆基轻挥袖袍。

    自有候在喷泉边上的黄门宦官扳动机轮,闭合龙头,撤去水帘。

    “叶仙师。”

    “臣在。”

    话音刚落,一道身影应声浮显。

    是个小道童。

    唇红齿白,神情淡然。

    叶法善,景龙观主,圣人亲自册封的越国公,时年……一百三十八。

    “借陛下皇气一用。”

    “准。”李隆基颔首。

    叶法善便捏了个法印,点点金光汇聚成一杆凭空而浮的秤盘。

    “叶仙师,给朕施个法。”

    李隆基摊开一只手,“安将军的忠心,朕亲自来掂量。”

    “喏。”

    叶法善轻画法符,为李隆基的巴掌覆盖上了一层金紫荧光。

    “娘子,你也来看看。”

    李隆基朝一旁的宫装丽人招了招袖子,杨玉环应了一声,抱着沙皮小狗,娉娉婷婷地走上前来,一双妙目扑闪扑闪。

    “谢陛下。”

    安禄山直起身子,张开双臂,露出将袍服撑得紧绷绷的胸膛。

    两人相对而立,肥壮如山的安禄山比李隆基高出足足将近一半,庞大身躯投下的阴影几乎把皇帝完全覆盖。

    五指探入胸口。

    就像戳入一堵厚石墙。

    李隆基收敛笑容,垂着眼眸,刚要拔胳膊——

    砰!

    响声突兀。

    却是小狗似乎受了什么刺激,蹬腿挣出了杨玉环的怀抱,往前一乱跳,恰恰好好踢翻了秤盘。皇律秤哐啷一声摔落,摔成了粉碎的金芒。

    “陛下恕罪!”

    杨玉环惊呼一声,匆忙伏首,

    “猧子今日不知怎么回事,总爱胡闹,是臣妾管教不严,请陛下责罚。”

    “唉~”

    李隆基叹了口气,语气惋惜,

    “叶仙师,朕要是没记错的话,皇律秤,一天只能召一副吧?”

    “陛下所言正是。”

    叶法善拱手垂首,脸庞青稚好似孩童,嗓音却苍老无比。

    “甚是可惜,甚是可惜啊。”

    李隆基收回手臂,托着杨玉环的肩头将其轻柔扶了起来,“小事而已,朕不怪罪。猧子应该是害了什么病,让狗坊(唐宫内管理宠物的兽五坊之一)来瞧瞧便是。”

    安禄山同样满脸遗憾之色,埋在肥肉里的腰杆重新弯了下去。

    “赤胆忠心,朕今日无缘得见。”

    李隆基从宫女的托盘上取过一块织锦帕子,轻轻擦着指头,

    “你驯的海东青,朕瞧瞧吧。”

    “喏。”

    安禄山拍了拍巴掌,殿门口走进来了一个雕坊的宦官小使,臂上架着头神俊鹰隼,爪子深深陷入垫臂的牛皮里。

    通体雪白,没有一点杂色,喙如铁钩子。

    “雕出辽东,最俊者谓之海东青。”李隆基上下打量,“海东青,靺鞨人的贡品里每年也有几头,却都不如这一头俊呐。”

    “陛下且听臣介绍。”

    安禄山回答,

    “论品种,海东青细分为秋黄、波黄、玉爪、三年龙、麒麟柱、雾里白……其中以玉爪最珍贵,臣也是机缘巧合才得来一头。”

    “野性如何?”

    “已被臣驯成了灵性。”

    “呵,灵性。”

    李隆基摇摇头,

    “鹰隼终究是禽兽之属,没了野性,还能捕猎血食么?”

    “陛下且看。”

    安禄山发出一声朗笑,

    抓住小使的胳膊往上一抬,鹰隼振翅而起,飞出殿堂,直上高空。

    “半柱香内,这只羽虫必定会擒着猎物,贡于陛下阶前。”

    时间流淌。

    云层舒卷。

    半柱香已经过去。

    天空中云气散开,湛蓝的天色下,只滑过了几只雀鸟的薄翼。

    “安将军,”

    李隆基微微皱眉,

    “你的雕呢?”

    ……

    “刀兄,你还会玩雕啊?”

    “略懂。”

    西市喧闹的街道上,陈酒拿着一小条生肉,喂给八哥笼里的雪隼。

    来西市,不是答应了赌徒去赌坊的邀请,而是为了买鸟。

    事实证明,

    鸽子只适合送信和炖汤,搞侦查这种事,多少有些强鸟所难。

    陈酒原本从鸟市禽户手里买了一只夜枭,谁知刚放上天,还没飞几圈磨合好视野,就成了这只不知从哪里来的雕隼的猎食。

    “杀了我的鸟,你就留下顶缸吧。”

    陈酒轻抚雕羽,心情不错。

    哪怕是完全不懂行的人,也能一眼看出这头雪隼的神俊。

    辽东和长安隔着数千里,绝不可能是野生的,估计是哪家贵人的宠物,放出来调水膘松根骨,结果好巧不巧一头撞在了自己手里。

    陈酒打开八哥笼。

    “去。”

    雕隼展翼。

    借着锐利隼目,小半座西市尽收眼底。

    车辚辚,马萧萧。

    “刀兄,你想要鸟,这也搞到了,咱们这就去赌坊吧?”

    赌徒搓着巴掌,

    “西市的赌坊,我熟,骰盅蒲讹叶子戏,牵鱼六筹鱼虾蟹,我都玩得溜……”

    “屁股不疼了?”陈酒突然开口问。

    “额……”

    赌徒提提裤子,

    “喝酒喝多了宿醉,第二天得拿淡酒透一透;因为聚赌挨了打,就得多玩几盅顺一顺,不然啊,心里头结着郁气,会憋出毛病。我这话说得有道理吧,刀兄?刀兄……”

    “闭嘴。”

    陈酒口袋里一阵冰寒,的示警越来越强烈。

    纵目四顾。

    人流如织,行人如常。

    “不太对……”

    最后半个音节,被巨大的音浪吞噬。

    火光伴随着沸腾的气浪,从一侧的赌坊中突兀激涌而出,将门口经过的密集人群冲刷出了一片血肉糜烂的空白!

    一道缠绕着诗文的人影重重摔出店门,行行墨字在火浪面前支离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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