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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明宗的山门上,玉冠道人看着下山的慕山雪,看向旁边的掌教。
“你就任由他走了?”
掌教摇了摇头,叹道:
“若道心蒙尘,便是修为如何,又如何呢?”
“你我都小看了人心……”
玉冠道人声音冰冷,道:“可是他那是在痴人说梦。”
掌教笑了一声,道:“谁知道呢?我无法阻止他,他临走的时候,带走了冲和的一滴指尖心血,我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也或许知道。”
“痴人说梦,怎得就说不得了吗?”
慕山雪右手手指上沾了一点纯粹如同琉璃的红,有风吹拂着,他手指微有凉意,天机的意蕴隐隐指引着他,他轻轻道:
“小师弟,等着我。”
远处穿着道袍的道士飘然而去,背后背着一把剑。
…………
春天已经降临了,哪怕只是早春,北疆足以能够冻死牦牛的寒意一下就给点破了,金帐里面的火盆数量减少到了冬天里的一半,北匈王和楚先生对坐在火盆旁边饮酒。
北匈王用铁做的钎子拨动着上好的火炭,好让火烧的起身来,长久的平和并没有令他的精神变得疲软,在所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猛地抽出了手中的兵器,左手端起了火盆,朝着塔楼最高的地方快步跑过去。
站在最高处,左手猛地一甩,那一团火焰朝着铁盆里烧过去,像是一团坠下来的太阳。
然后这团火,这团太阳在落入烽火台之前,就在空中炸开。
一根青色的带着狼牙倒钩的钢箭刺穿了火焰,射入边城中,那杆竖在边城最中央的杨字军旗在喀拉拉的声音中朝着一侧偏斜倒下,白色的旗帜像是落云,边城里面一阵骚乱
乌骅的脸色很难看,旁边的亲卫抽出了腰间的兵器,满脸戒备,道:
“将军,是马贼?还是周边敌国的斥候?”
乌骅道:“哪里的马贼和斥候敢做出这种事情?”
旁边杨锦仙的侄子杨兴怀楞了一下。
乌骅深深吸了口气,前几日下下来的雨水还没有从地上消失掉最后的痕迹,黑色的土地上仍旧能够闻得到湿润的土腥气,伴随着土腥气刮过来的,有一股连成一片的腥臭燥气。
曾经和战马同吃同睡的人才能够认得出这一股味道。
乌骅咬着牙,道:
“是大片的马群,还有能够射出几百丈距离的强弓。”
远处的草原上有淡淡的黑影,朦胧而虚幻,渐渐的靠近,秦军不断想要点燃烽火台,但是没到他们快要点着的时候,就有一股劲气,裹着旋转的箭矢飞射出来,那已经不再是单纯强弓能够射出的距离。
火焰在空中炸成一团一团。
在后面高耸的山壁上面,箭矢深深没入岩石,形成了一个大秦的文字。
杀。
而在同时,远处的浅黑色已经近了,杨兴怀倒抽了一口冷气,是马群,是战马群,每一匹战马上面,坐着穿着沉重铁铠的高大骑士,手中握着极为有西域风格的庞大的战刀,刀刃冷地像是下下来的雪。
那些铁骑汇聚成一片。
他们穿着不同形制的铠甲,链家,皮甲,大块钢铁打制出来的沉重的板甲,高高的钎子上面悬挂着不同的旗帜,赤色底的猛虎,黑色怒放的繁花,倒垂的剑。
这些高大的旗帜在那些骑士们的背后舞动着,像是天上降下来的云彩。
杨兴怀死死盯着那里,是的,那些旗帜就像是云彩。
因为在军旗的上面,正有着厚重翻滚的云雾存在。
他曾经见到过中三品的武者,动辄腾空而去,远比眼前所见的着握着长枪的人,旗帜飘扬,有皮肤靛紫色的人,他们手中握着骨锤,重重砸在巨大的皮鼓上面,沉重的鼓声咚咚咚不断在越发压低的天空中回荡着,风逆势席卷了云。
站在云雾最高处的是穿着金色铠甲的将领,手中握着一把足有两米长的弓,泛着淡金色的鳞片,显然刚刚隔着遥远距离射穿烽火台中火焰的就是这个人。
杨兴怀倒吸了口冷气。
他从小的时候就不相信传说中的故事,但是眼前的一幕却让传说变成了现实,一朵云雾翻滚着朝着简陋可怜的边城飘过来,上面有着敲着鼓的异人,杨兴怀手掌有些发冷,但是就在这个时候,一根箭矢突然从城墙上射出去。
正在敲鼓的靛紫色怪人脑袋诡异朝着后面一扬,然后往地下坠落。
他重重砸在了地上,变成了一滩模糊的血肉,像是在墨色的土地上开了以朵花,杨兴怀转过头,看到乌骅冷着脸放下弓,指着前面的血花,突然一声大吼,道:
“怕什么?!能射死,会留血,摔下来会变成一滩烂肉。”
“我就问你们,怕什么?!”
他转过头,手掌压在冰冷的城墙上,道:
“大秦的边关守将,没有懦夫。”
“敢来犯边的,哪怕是神仙,也要问过我手里的刀剑。”
“不过是会飞罢了,这些年进了你我肚子里的飞鸟飞鹰可还少了?”
主将的怒吼声音让周围的大秦守军们身躯重新从那种遇到不可理解事情的恐惧中恢复过来,取而代之的是临战时候,血管微微膨胀,鲜血在血管中飞速流淌过去的感觉。
乌骅深深吸了一口气,道:
“都披甲,持刀!
“诺!”
“杨兴怀。”
“在!”
乌骅看着他,声音冰冷,道:
“带着一小股人马,从后面撤退,去边城,去将消息报告回去。”
杨兴怀神色一变,脱口道:
“我不走!”
乌骅猛地转手抓住他的领口,将他拉着靠近自己,一双眼睛瞪得像是铜铃,冷声道:
“不要在这个时候跟老子矫情,让你去就去,看清楚,对面的骑兵足足有上万,就算穿过龙咽谷那条小道快不起来,可还有天上飞的那些人,只能够靠箭矢,你读过武库记录,你觉得就凭借我们这里这些箭,能够支撑多久?!”
“你若聪明,就应该马上给老子带人滚!”
他一把将杨兴怀推搡向后,道:
“我不管你们谁活着谁死在路上,一定要把消息转告回去,否则,等到这帮铁骑穿过左右两条险路进入中原内腹,我们都是大秦的罪人。”
乌骅右手握着弓,自箭壶里抽出箭矢,搭在弓上,军令一层层传递下去,大秦的边军即便面对着从未曾理解的敌人,也没有彻底失去士气,握着雕弓在简陋的城垛上面排列起来。
箭矢搭在弓上,弓弦拉满。
对面天上的云继续朝着城池飘来,乌骅怒吼一声。
“齐射!”
大秦边关用的强弓弓弦齐齐震荡,像是从地上升起了一蓬的黑雨。
云上的怪人一下坠落了近百人。
箭矢不断射出去,那些靛紫的人接二连三落下来,砸在地上变成了一滩肉泥和血水,但是那高大持弓的天人却对这样惨烈的模样不为所动,甚至于看着那些靛紫色的人去送死,脸上隐隐有些讥嘲。
那些高高竖立的旗帜突然间动了,在估算出秦人手中的箭矢只剩下每个人不到五枚的时候,铁骑催动着胯下的战马缓缓迈开了脚步。
他们从缓慢前行到全力冲锋不过只用了短短七个呼吸的时间。
带着残余水汽的空气形成了风流,裹挟着马的腥臭味道,冲入了边城中,整个边城里充斥着哭喊的声音和慌乱,也有悍勇的护卫抽出刀,握着雕弓走上简陋的城墙,他们都知道这座小城的末日即将到来,而他们无能为力。
他们感觉到了一种平稳世界即将被彻底踏碎的慌乱感。
乌骅射出了手中的一箭,狼牙箭矢旋转着从为首一名骑兵的眼眶里射进去,带出了一片血水,那个骑兵连人带马摔倒在地上,引起后面数匹马堆积撞倒,但是这等战果,只仿佛一片汪洋中溅起来的水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乌骅脸色不变,继续将箭矢抽出,他知道背后已经有许多人从城墙上翻跃出城去,但是他已经不再在意,在这种情况下,战争,牵连西域,北疆,中原的巨大的战争已经出现了征兆。
和平了太久,他几乎忘记战争才是这天下的旋律。
甚至,不只是这三处天下的战争。
能够多活几个人是几个人,能够跑回去报信最好。
而他将死战在这里。
高速移动的骑兵化作了钢铁的洪流,为首的人端起了沉重的骑枪,打算撞破城门,他们只剩下了最后的阻碍,就是边城前面的那个狭窄通道龙咽谷,骑兵们开始聚集,天上的天将脸上有饶有兴趣的残酷神色。
手中弓弓弦每震动一下,就会有一个人死去,西域人,或者秦人。
他高高在上,他掌握所有人的生死。
直到他耳畔响起了一声低沉怒喝:
“原来便是你!”
天人愕然抬头,看到了一柄连鞘的长剑仿佛流星一般掠过了天空。
这一剑几乎是从大秦扶风横越而来。
穿着蓝白色道袍的道人立在长剑之上,御剑而行。
便是乌骅这样意志坚韧的人,也看得目瞪口呆,不能自已,那道士御剑气而来,高大持弓的天人诧异,然后记起来了这个愤怒的道士,笑道:“你是那个时候的道人?怎么,是那个女子死了吗?”
“要你如此着恼?”
慕山雪眉宇中满是冰冷,右手一招,那柄同尘剑连鞘落在他手中,他掠过了边城,乌骅站在城垛上大吼道:
“小心!”
金甲天人手中握着弓,箭矢旋转着飞出,乌骅根本看不到影子,只是看到那名道士右手握着剑,猛地朝着下面一斩,空气中震荡开了一圈纹路,慕山雪已经出现在了祥云的前面,速度之快,道士的白袖拉出了一条锋利的线。
那个金甲的天人没能意识到先前所见的懒散道士,居然在身法上有这样恐怖的造诣,一瞬间的疏忽,慕山雪手中的剑已经猛地递出,抵在了他的心口上,就算是还隔着一层剑鞘,他仍旧能够感受到冰冷如同寒霜的剑气。
慕山雪双眼冰冷,同尘剑连鞘刺破铠甲,剑气微吐,已经入体一分。
他的声音像是从牙齿里咬出来的。
“如何破解?”
那名高大的天将看着慕山雪,咧嘴一笑,挑衅道:
“没有用的,就算是杀了我,也没有用。”
“道标一旦开启,是没有办法再停下来的,我很开心。”
慕山雪手中剑猛地一震,自天降心口偏上一寸处刺入,古铜色的剑鞘穿出天将的后背,咔嚓声中,铠甲碎成了碎片,殷红的鲜血顺着剑鞘上的山河镂空纹路留下来,青铜色的河道里浸染了血红的河水。
只要将剑往下斩落,心脏就会被搅碎成一滩齑粉。
慕山雪的声音里已经满是杀机,一字一顿。
“我问你,如何破解!”
天将满脸冷漠:
“既是道标,那便是她的命格,既为命格,自然无法破解。”
城垛上传来了怒吼声音,那座可怜的边城里射出了无数的箭矢,像是雨水一样冲向冲锋的铁骑,一瞬间许多骑士倒下了,这一次没有人放慢速度,铁蹄将中箭的人连人带马践踏而过,见了血的战马有了疯狂的神色。
慕山雪收回了视线,天人咧嘴一笑,道:
“没有救了。”
“先前只是以为那个女子厉害,没有想到你藏得在龙咽谷中,前面的大地上倒下了许多的骑兵,但是在旁边,吓了一大跳,想着是不是自己偷懒睡觉了,给两位长辈发现这才过来,乖乖行礼的时候,鼓了鼓脸颊,想着师兄就常常睡觉睡到日上三竿,早课都要她来打掩护,就从来不会被师父们找过来,这不公平。
她要起身,却被玉冠道人按住肩膀,素来冷漠的道人轻声道:
“躺着,多休息一下吧。”
冲和眨了眨眼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可还是乖乖躺下来,听着两个长辈嘘寒问暖,听到问她想吃些什么的时候,突然忍不住笑起来说:
“大师兄说要给我买包子……噫,对,包子呢?”
她记起来那件事情,竖起细细的眉毛,故意装出恶狠狠的模样磨牙,道:“师兄说要给我买来的,可是我还没有吃到啊!不行,他肯定又耍赖了!”
“要让他赔给我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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