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愤怒在心中翻涌……
嗡嗡嗡的声音在耳边响……
身体颤抖,连同落在院子里的阳光的颜色,都变成了灰色……
周围窃窃私语,似乎有各种各样议论的声音……
母亲站在不远处的屋檐下,哭成了泪人,几个弟弟妹妹也都在着急,宁珂从房间里端着水走过来,之后被骂了,哭着走回去……
宁忌跪在院子里,鼻青脸肿,在他的身边,还跪了同样鼻青脸肿的三个年轻人,其中一位是秦绍谦家的二公子秦维文……宁忌已经懒得在意他们了。
愤怒在心中翻涌……
华夏二年,四月底,宁忌经历了他这十余年来,最屈辱的几天……
***************
下午的阳光照射在山岗上,十余道身影在崎岖的山道间行走,间中有狗吠的声音。
“走这边。”
宁曦与闵初一都是这队伍中的一员,他们一路前行,进入深邃的树林,追逐着可能的目标。
即便是一贯和善的宁曦,这一刻脸色也显得格外阴沉严肃。闵初一同样面色冷然,一边前行,一边密切注意着周围所有可疑的动静。
阳光渐渐西斜的时候,有人在前方发现了一些痕迹,宁曦、初一等人赶了过去,那是在一处悬崖边上,发现了一些杂物,有小小的包裹、吃剩的干粮,有女人的手帕,还有带着一点血迹的小本子……
“人呢?”
宁曦将那小本子拿过来看了片刻,问道。
“似乎是……掉下去了。”
悬崖边有人失足滑落的痕迹,日渐西斜,下方的山涧看来深不见底。
“准备绳子,我下去。”闵初一朝周围人说道。
宁曦一手将她拉得远离开悬崖边沿:“你下去干什么,我下去!”
搜寻队的队长颇为为难,最终,他们栓起了长长的绳索,让队伍中最擅长攀援的一个瘦子队员先下去了。
夕阳在天边烧得彤红,众人在悬崖上生起了火焰,待到天色渐渐黑了下去,那瘦子才顺着绳索回来了。
“下方太深,一时间搜索不完,我在崖壁边仔细找寻了几遍,暂时未找见尸首。”
“掉下去被野兽叼走了也是有可能的,有见到血迹吗?”宁曦问。
“……不曾发现,或许得再找几遍。”
“今夜先休息,明天日出,我跟你们一起下去找。”闵初一在一旁说道。
篝火在悬崖上熊熊燃烧,照亮营地中的各个,过得一阵,闵初一将晚饭端来,宁曦仍在看着地上的包袱与种种物件:“你说,她是失足掉落,还是故意跳了下去的。”
闵初一皱着眉头:“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见到了再说……若那女人真在下面,二弟这一辈子都说不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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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时分,张村下起雨来。
宁忌、秦维文等人仍旧在院子里跪着,雯雯、宁珂、宁河等一众孩子撑着雨伞站在他们旁边,为他们遮去了一些雨水。
宁毅已经离开家里了,他在附近的办公室里,接见了匆匆赶来、暂时负责这次事件的侯五:“……发现了一些事情,这个叫于潇儿的女人,可能有些问题。根据部分人的反应,这个女人在附近风评不好。”
“风闻奏事就不要搞了,她一个年轻女人没结婚,当了老师,老派人的看法当然不好。说点有用的。”
“于潇儿的父亲犯过错误,西北的时候,说是在战场上投降了,当时她们母女已经来了西南,有几个证人,证明了她父亲投降的事情。没两年,她母亲郁郁寡欢死了,剩下于潇儿一个人,虽然说起来对这些事不要追究,但私下里我们估计过得是很不好的。两年前于潇儿能从和登派出来当老师,一方面是战事影响,后方缺人,另外一方面,看记录,有些猫腻……”
宁毅蹙了蹙眉:“接着说。”
“两个多月前,秦维文到桑坪,私下里确实跟她建立了恋爱关系,但两人都没往外说。具体的过程恐怕很难调查了,不过今天去的第一拨人,在这于潇儿的家里,搜出了一小包东西,男女之间用来助兴的……春药。她一个十八岁的年轻女子,长得又漂亮,不知道为什么会在家里准备这个……从包装上看,最近用过,应该不是她父母留下的……”
侯五说着从怀中拿出一小包东西来,宁毅摆了摆手:“不算实证,都是猜测。”
“目前只有这些。”
“人在找吗?”
“正动用最大的人力在找,不过这个女人消失几天了,能不能找到,很难说。”
“先去找吧。”宁毅道。
侯五点头,告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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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张村的院子里,四个人仍旧跪在那儿,雯雯、宁珂等孩子还睁着彤红的双眼为他们打伞,天空中,雨渐渐的停了下来。
朝霞吐露,远在数十里外山间的宁曦、初一等人拴好绳子,轮流下到山涧之中寻找。
晌午时分,一队人马飞快地朝张村这边过来,为首的是独眼的将军秦绍谦。他一路走进院子里,在途中操起了一根木棒,进去之后,砰的一声将秦维文打翻在地。
附近房间里,雯雯、宁珂等孩子彻夜未眠,此时还在休息,随后都被惊醒了。
“操!一帮没脑子的东西,为了个女人,手足相残,老子现在便打死你们——”
他的棒子不仅打翻了秦维文,随后将一棒打翻了宁忌,两人各挨了一棍之后,院子里的苏檀儿、小婵、云竹、锦儿等人大都冲了过来,红提挡在前方,西瓜顺手夺下了他手里的木棒:“老秦!你不准乱来!谁准你打孩子了吗!”
“事情还没弄清楚!”
“老秦你消气……”
“操!”秦绍谦还伸出脚去将地上的秦维文踢了一下,随后才退开这边,放眼看看都是一群女人:“宁毅呢?”转身出去找宁毅了。
倒在地上的宁忌爬起来,又继续木然地跪在那儿了,脑海中翻涌的,仍旧是无比的愤怒……与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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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去年下半年回到张村之后,宁忌便基本上没有做过太出格的事情了。
每日里习武、学医,偶尔参与一下特种兵的高强度训练和模拟作战,虽然成绩不算太好,但家里人倒也没有过度的要求他。
习武到十四岁,基础打得牢固,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偶尔莫名其妙的,他会想起在成都的小贱狗曲龙珺,至于是为什么,他并不清楚,也不愿意想得太清楚。
曲龙珺已经离开成都了,那等手无缚鸡之力的软弱女人,或许会悄无声息地死在外界的某个地方吧。有时候宁忌会有这样的想法,感到可惜,但最多也就是可惜了。
学堂当中,十三四岁的男男女女,身体的特征开始变得愈发明显,正是最为暧昧也最有隔阂的青春时刻。有时候想起男女间的感情,会面红耳赤,而在公开场合,是绝没有那个男孩子会坦诚对女孩子有好感的。相对于周边的孩子,宁忌见过起来,朝宁忌肩膀上踢了一脚:“你非得出去送死啊!”
宁忌道:“老子的武功天下第一,你这种不能打的才会死——”
他也不在乎秦维文踢他了,打开包袱,里头有干粮、有银两、有兵器、有衣服,仿佛每一个姨娘都朝里头放进了一些东西,然后父亲才让秦维文给自己送过来了。这一刻他才明白,早晨的偷跑看起来无人发觉,但说不定父亲早已在家中的阁楼上挥手目送自己离开了。而且不仅是父亲,瓜姨、红提姨甚至兄长与初一,也是能够发觉这一点的。
他们必定是不想自己离开西南的,可在这一刻,他们也并未真正做出阻止。
宁忌挎上包袱朝前方走去,秦维文没有再跟,他牵着马:“你放她一条生路啊——”
“我把她头带回来给你当球踢——”
“你要不要马啊——”
“去你马的啊——”
“我草你大爷——”
宁忌的脸颊上,泪水停不下来,他只能一边走,一遍骂,过得一阵,秦维文的声音没有了,宁忌才敢回头朝西南看,那边仿佛父母还在朝他挥手。
总有一天,年轻的燕子会离开温暖的巢,去经历真正的风雨,去变得强壮……
爹、娘、哥哥、嫂嫂、弟弟、妹妹……
等到我回来了,就能保护家里所有的人了……
……
这一刻,夏日的阳光正洒在这片辽阔的大地上。
邹旭带着一队人马,北上晋地,试图谈下有利的交易;刘光世、戴梦微在长江以南蓄势待发;江南,公平党攻城略地,不断扩张;而在福建,正统朝廷的革新措施,正一项接一项的出现。
名叫平安的和尚跟随着林宗吾,渡过了黄河,朝着南面而来。而名叫宁忌的少年,朝着东边、北边的残酷天地——
一路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