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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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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九章 人间俱是远游客(第2/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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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长久逗留。只是它见识过年轻人的那两幅心境画卷,绝不敢在这种事情上嬉皮笑脸。

    陈平安问道:“关于五毒,青冥天下有无相对应的民间习俗?”

    霜降点头道:“多了去,比如市井门户,以彩纸裁剪五色小葫芦,倒粘门扉上,名为倒灾葫芦。官府衙门那边,有那度牒的清流官员,会在这天专门换上一身道门赏赐下来的法衣官袍,绣有五毒之物图案,然后去往辖境内的所有百姓汲水处,投入一张张谷雨符。”

    陈平安说道:“北俱芦洲东南部,山上山下,也有张贴谷雨帖的习俗。富贵之家,如果有那神仙手书的发帖在门,是件很值得炫耀的事情,不比那悬挂正屋的堂号匾额差了。”

    霜降说道:“境界高了,兴许会有新烦忧接踵而至,但是有一点好,修道之人的境界,真的可以解决掉很多麻烦,境界一高,诸多麻烦,自行退散。福缘不请自来,恶客不斥自走。”

    陈平安似有所悟,点头道:“是句人话,受教了。”

    霜降抬手抹了一把辛酸泪,呜咽道:“老祖此言,感人肺腑。”

    捻芯很快赶来,涉及大道根本,无需赧颜。

    她又不是那陈平安,一个大老爷们,害臊个啥子,娘们唧唧不爽利。

    陈平安倍感兴趣,打定主意,在旁观摩。

    一件在青冥天下也有数的天仙洞衣,捻芯以缝衣神通,细细拆解三万六千条纵横交错的经纬丝线,光是这个过程,便是一场可遇不可求的“观道”。

    捻芯先祭出了金箓、玉册,说道:“本来打算等你炼物成功,先让你吃点小苦头,再帮你打造心室。”

    她突然说道:“你有没有品秩比较高的符纸?不然承载不住这些文字。品秩不行的话,就要叠在一起,不是个小数目。”

    陈平安从方寸物当中取出一张青色材质的符纸。

    白发童子眼皮子微颤。

    捻芯点点头,让陈平安将符纸放在金箓玉册一旁。

    她取出那把炼化为本命物的法刀“柳筋”,开始从金箓玉册之上一一剥出文字,看似寻常短刀,实则刀尖极其纤细。

    每有文字离开箓册之后,捻芯就立即以刀尖挑到青色符纸之上,文字落在纸上,立即嵌入符纸之中,微微凹陷下去,所幸未曾压破符纸。

    最后捻芯脸色惨白,头颅之下的身躯,五脏六腑搅动不已,互相碾压,血肉模糊,好似一座烂泥塘。

    捻芯打开绣袋,取出一些不知如何炼化而成的猩红丹药,倒入嘴中一大把,胡乱嚼碎吞咽入腹。

    陈平安折叠起那张符纸,入手极沉,小心翼翼收入袖中,站起身后,郑重其事,抱拳致谢。

    捻芯视而不见。

    从头到尾,大伤根本,以至于玉璞境都开始摇摇欲坠的女子,她的眉头始终不曾微皱一下。

    陈平安觉得捻芯其实可以转去习武。

    被他人刻刀在身,岿然不动,与自己刻刀在身,纹丝不动,是两种境界。

    捻芯望向白发童子。

    白发童子没有变作“飞升境大修士霜降”的真实模样,而是瞥了眼一旁面无表情的隐官老祖,然后缩头缩脑,伸出两根手指,捻住一角,缓缓扯动,顿时光华流转,霞光万丈,逐渐显露出那件道袍法衣,然后白发童子猛然一拽,就将法袍拎在手中,一件虚幻道袍,流光溢彩,如瀑倾泻,云霞蔚然。

    陈平安好奇问道:“法相是假,道袍也是假,为何如此真实?”

    捻芯眼神炙热,只觉得陈平安太过门外汉,说道:“蕴含道意,现世之时,几近大道显化,何谈真假。”

    陈平安大开眼界,自己那件法袍金醴,虽然靠着不断“喂养”金精铜钱,提了品秩到仙兵,但绝无此衣玄妙。

    白发童子怒道:“小丫头片子,你怎么跟我家老祖说话的?!你给爷爷放尊重点!”

    捻芯报以冷笑,瞥了眼陈平安,陈平安看了眼白发童子,白发童子左顾右盼,笑哈哈。

    捻芯接过那件入手极轻、几无重量的法衣,摊开手掌,细细摩挲过去,神色如酒鬼饮醇酒,如一位有情郎爱抚佳人肌肤。

    陈平安有些犯怵,先前女子剑仙谢松花的荤话,如今捻芯看待心头好之物的眼神,都让陈平安难以招架。

    白发童子告诉了捻芯这件法袍的重重禁制所在,她坐下身,将法衣轻轻搁在双膝上,驾驭出十根本命物绣花针,合力挑起一根线头,缓缓抽丝之后,缠绕成一个线团,搁放在脚边。

    仅是抽出一根丝线,就耗费了足足一炷香功夫。

    捻芯大耗心神,闭上眼睛,缓缓呼吸吐纳一番。

    期间一个极其细微的挑针误差,就引发了数重禁制,道袍之上的日月星辰、山河万物,随之变色,最终那件法袍竟是直接穿在了捻芯身上,捻芯魂魄震颤,整个人好像被丢入一座禁忌天地,霜降赶紧驾驭法衣离开捻芯之身。由此可见其中凶险。捻芯吐出一口淤血,又将鲜血收入绣袋之中。

    陈平安坐在台阶上,看了个把时辰才默默起身离去。

    在这之前,就像置身于市井人家,灯下看待女子缝补衣裳。

    白发童子以心声询问,“无需水府关门了?”

    陈平安摇头道:“没必要,心静了。”

    白发童子难得没有跟随离去,双手托着腮帮,凝视着捻芯的针线活,轻声说道:“如果这是真物,你起手挑针,就会触发禁制,再没人帮你脱掉衣服,会死人的。”

    捻芯心无旁骛,只当耳旁风。

    脚边的线团越来越多,攒簇在一起,如一轮轮袖珍日月相依偎。

    白发童子突然说道:“捻芯,你为什么明明想活,却又半点不怕死。不说贪生的老聋儿,哪怕是那清心寡欲的刑官,也会畏死。在我看来,牢狱当中,就数你的心境,最为接近陈清都。”

    捻芯又抽出了一根在法袍上洞穿无数山河的经线,打算休歇片刻,答道:“生有可恋,又不至于太过牵挂,死足可惜,却也没有太大遗憾。已然如此,又能如何。”

    白发童子说道:“你就是先天资质差了点,不然大道可期,跻身飞升境,还是大有希望的。”

    见那捻芯没有搭话的意思,他笑道:“你有没有听说过,青冥天下有个琉璃窖?哪怕你不求容貌,换身皮囊,也能增长好些道行。”

    捻芯说道:“只听说蛮荒天下有个狐狸窟。”

    白发童子有些无奈,捻芯的冷笑话,确实容易把话聊没了。

    就在此时,白发童子率先皱起眉头,站起身,破天荒有些神情凝重。

    捻芯刚要挑针,也停下动作。

    有人推门而出,他的心脏跳动之声响,犹如神人擂鼓之威势。

    每一次心脏擂鼓,整座牢狱小天地,就随之摇晃起来。

    ————

    避暑行宫,收到了一把飞剑传信。

    愁苗剑仙将密信交给宋高元,来自倒悬山水精宫,信封上只钤印了一个花押,并无署名,无法以此辨认花押主人的身份。

    宋高元正陪着玄参,一起关注地上画卷某处战场,看完那封密信之后,欲言又止。

    如今隐官一脉的剑修,轻松许多,只要想要去城头厮杀,已经无需遵循三人一拨的规矩,孑然一身也好,三五成群也罢,想去就去。当下董不得、郭竹酒和罗真意三位女子剑修就结伴离开了避暑行宫,除此之外,徐凝、顾见龙和曹衮也一同御剑前往。

    愁苗笑道:“犹豫什么,学一学林君璧。”

    宋高元犹豫之后,说道:“我这就回信一封去倒悬山水精宫,我要等到谢稚剑仙撤出战场,再与这位前辈一起去往倒悬山。”

    愁苗问道:“就这样把你的宗门前辈晾在倒悬山?不合适吧。”

    宋高元说道:“蓉官祖师不会介意的,她本就想要游历倒悬山一番。”

    愁苗也就随他去。

    第二天,董不得一行三位女子剑修,一起返回避暑行宫,罗真意记起一事,告诉宋高元,她在战场上曾与谢稚剑仙擦肩而过,让她捎句话给宋高元,不用等他。

    庞元济站起身,大步跨过门槛,御剑去往城头之前,说道:“宋高元,我就不为你送行了。”

    宋高元在这天离开避暑行宫,临行之前,愁苗递给这位鹿角宫修士一个包裹,说是隐官大人送的。

    宋高元斜挎包裹,独自一人,过了大门,到了倒悬山,找到那座水精宫,见到了见到了自家宗门的那位女子祖师,蓉官祖师。

    年轻剑修见到了自家祖师,无所谓蓉官祖师身边还有数位雨龙宗的女子仙师,年轻人眼眶微红,颤声道:“死了好多人。谢稚前辈也不返乡了。”

    蓉官祖师喟叹一声,不知如何安慰这个晚辈。

    金甲洲少年剑修玄参,这天与背负长剑的女子剑仙宋聘,一起跨过大门,来到倒悬山,直奔一处渡口。

    宋聘一身杀气煞气极重,似乎心神还未真正离开那座战场。

    跟随他们一起的,还有两个剑气长城的小女孩,皆是年幼便已是剑修,使劲板着脸的那个,名叫孙藻,姐姐孙蕖在习武。与孙藻不一样,在四处张望的孩子,名叫金銮。

    她们都会跟随剑仙宋聘修行,到了宋聘所在宗门,就会在祖师堂被正式收为嫡传。

    一行人到了麋鹿崖那边的渡船,会乘坐一条扶摇洲跨洲渡船。

    宋聘、玄参两人回乡,两个孩子则是就此离乡千万里。

    女子剑仙在渡口只买了两块登船玉牌,等到登船之时,渡船管着通行的练气士,便询问为何两个小姑娘没有玉牌,这不合规矩。

    剑仙宋聘当然认得,他又没眼瞎,如此容貌倾城的女子,又背着把传闻暗藏一洲极多剑运的长剑“扶摇”,金甲、扶摇两洲修士都会一眼识破身份。

    宋聘道:“给你们面子了,就接好。”

    玄参神色自若,觉得宋聘前辈这句话,说得十分天经地义。

    最后渡船管事火急火燎赶来,亲自为四人开道登船。

    金銮微微张大嘴巴,小姑娘这会儿一头雾水,宋聘剑仙私底下与她们相处,可不这样,笑脸极多,嗓音温柔,是顶好的脾气。

    渡船腾出了几间上好房间,宋聘带着两个小姑娘去往视野开阔的观景台,微笑道:“这里就是浩然天下的风景了。”

    金銮小声说道:“剑气太少。”

    孙藻白眼道:“废话,能跟我们剑气长城相提并论吗?”

    金銮不再言语,倒不是怕那孙藻,主要是耳馋孙藻那些个稀奇古怪的山水故事。

    宋聘柔声道:“所以你们需要赶紧适应,等到了金甲洲宗门,师父帮你们预留两座灵气充沛的山峰,等到跻身金丹境,可以举办开峰仪式,然后就是你们的府邸了。从那一刻起,你们才算真正在浩然天下站稳脚跟。”

    隔壁房间的观景台上,少年剑修伸出手,轻轻摇晃,与两位小姑娘打招呼。

    金銮踮起脚尖,灿烂笑道:“玄参哥哥。”

    玄参做了个鬼脸。

    孙藻蓦然伤心,轻轻扯住女子剑仙的袖子,抽泣道:“师父,我想家了。”

    宋聘握住小姑娘的手,轻声道:“以后除了师父,对谁都不要说这种话。”

    孙藻不明就里,只是赶紧擦去眼泪,笑着点头。

    一天夜幕中,面容枯槁的高瘦老者,过了大门,立即停步闭眼,仰头嗅了嗅,嘿嘿笑道:“久违了。”

    正是玉璞境剑仙蒲禾,只是如今已经跌境为元婴境,哪怕身穿法袍,依旧难以掩饰那一身血腥气。

    跟随蒲禾一起走入倒悬山的,还有曹衮,以及一双剑气长城的少年少女。

    曹衮在成为隐官一脉剑修的时候,才是龙门境,如今已是一位金丹客了。

    蒲禾从剑气长城带走的少年少女,少年只是洞府境,资质在剑气长城也不算出类拔萃,算不得如何天才。

    但是很对蒲禾的胃口。

    至于那位观海境的少女,资质更好,蒲禾却打算让一位山上挚友去传道,身为一位以厮杀见长的流霞洲剑仙,岂会没几个红颜知己。哪怕对方如今高出自己一境,哪怕她依旧貌若少女,可见了面,还是要百转千回喊自己一声蒲大哥的。

    少年埋怨道:“蒲老儿,你啥时候才重新当个剑仙啊,不然我这徒弟当得多没面子。”

    蒲禾嗤笑道:“收了你这么个洞府境弟子,你觉得老子就脸上有光了?晓不晓得老子在流霞洲的酒局,金丹修士都没资格落座,只能站着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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