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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亲戚也罢,可不比那百余里路便是出远门的市井百姓,一洲之地再大,可一旦去谈开辟道场,便很小了,灵气稍微好一点的风水宝地,处处地头蛇,名山大水深泽,哪个不被仙家山头占据经营多年?不是谱牒山头,就是山水神祇,野修之所以难成气候,实在是天时地利人和都没优势。
柳赤诚点点头,表示理解。
顾璨微微一笑。
柴伯符一个愣神,就被柳赤诚按住脑袋,随手打碎金丹,后者瘫倒在地,浑身浴血,抽搐不已。
先前从元婴跌境到金丹,太过玄乎,柴伯符并没有遭罪太多,这次从金丹跌到龙门境,就是实打实的下油锅煎熬了。
柳赤诚笑道:“行了,现在可以安心更换本命物了,不然你这元婴瓶颈难打破啊。龙伯老弟,莫要谢我。”
柳赤诚旋转一根手指,随手结阵,帮着龙伯老弟遮掩气息。
白帝城所传术法驳杂,柳赤诚曾经有一位资质堪称惊才绝艳的师姐,立下宏愿,要学成十二种大道术法才罢休。
结果每过百年,那位师姐便脸色难看一分,到最后就成了白帝城脾气最差的人。
柴伯符盘腿而坐,人身小天地气象大乱,今天元婴、金丹接连消失、崩碎,已经不谈什么大道根本受损,先活命再谈其它。
顾璨蹲在柴伯符身边,问道:“我很好奇,你为何没有假装成许浑,这点栽赃嫁祸的想法都没有?怎么当的野修?其中隐情是什么?”
顾璨伸手按住柴伯符的脑袋,“你是修习水法的,我恰巧学了截江真经,如果借此机会,截取你的本命元气和水运,再提炼你的金丹碎片,大补道行,是水到渠成之美事。说吧,你与清风城或是狐国,到底有什么见不得光的渊源,能让你此次杀人夺宝,如此讲道义。”
少年模样的柴伯符脸色惨然,先前那一头白发,虽然瞧着老态,但是发丝光泽,熠熠生辉,是生机旺盛的迹象,如今大半发丝生机枯死,被顾璨不过是随手按住头颅,便有头发簌簌而落,不等飘落在地,在半空就纷纷化作灰烬。
顾璨微微加重力道,以那部截江真经的压箱底术法之一,开始大肆攫取柴伯符的水运,柴伯符人身小天地本就混乱不堪,如同洪水倾泻,顾璨的手法,就像在摇摇欲坠的堤坝上凿开一个大窟窿,只取水运,收入囊中,至于那股洪水会不会顺势撞开所有堤坝,使得柴伯符的修行之路,愈发雪上加霜,此生是否还有机会重返金丹、元婴,顾璨半点不管。
柴伯符立即竹筒倒豆子,开始泄露内幕,“我与那许浑妻子,早年曾是同门师兄妹!所以我既想要狠狠坑许浑这位城主一把,又不愿意让整座清风城岌岌可危,以至于整个许家连喊冤的机会都没有。那小姑娘在此遭殃,许浑作为一城之主,庇护不力,难辞其咎,更多罪责却也没有,可若是我假扮许浑出手夺宝,再故意一个不小心,留下了小姑娘或是魏本源的半条性命,清风城就要断送宗门候补的大好前程,我不愿那师妹所有心血,付诸东流……”
提及那位师妹的时候,柴伯符百感交集,脸色眼神,颇有沧海难为水之遗憾。
柳赤诚笑道:“痴情,真是痴情,我喜欢,难怪与龙伯老弟一见投缘,舍不得杀了。”
顾璨想了想,笑问道:“许浑那儿子?”
柴伯符怒道:“许浑又不是个痴子,岂会帮我养儿子!我与师妹,清清白白,你小子休要含沙射影,满嘴喷粪!”
顾璨这才收起手,说道:“可惜了。”
顾璨突然又伸出手,继续拦截水运、撷取金丹碎片,问道:“你不当许浑是痴子,当我是傻子?说吧,你那师妹,是境界比你高,还是拿捏着你的把柄?不然你这份真情实意,过了。野修破例行事,都有理由,既然那小子不是你儿子,那你理由就不够了,男女情爱?你要真念念不忘,清风城大难临头,覆灭之际,许浑抢你师妹,你夺他妻儿再养之,当真会做不出来?”
柴伯符撑开眼皮子,似乎是想要看清楚这个年轻人的容貌,苦笑道:“我虽然是野修,却从不认为有什么天生的野修胚子,顾璨顾璨,好小子,你算一个!”
柴伯符沉默片刻,“我那师妹,从小就城府深沉,我当年与她联手害死师父之后,在她嫁入清风城许氏之前,我只知道她另有师门传承,极为隐晦,我一直忌惮,绝不敢招惹。”
顾璨转头看了眼柳赤诚,笑道:“我境界低,被当傻子无所谓,你呢?还觉得这位龙伯老弟痴情一片吗?”
柳赤诚笑道:“没关系,我本就是个傻子。”
顾璨这才收回手,站起身,望向那座大有希望成为宗字头仙家的清风城。
柴伯符心如死灰,被顾璨这小王八蛋这么一折腾,自己连当下的龙门境都要四处漏风、缝补艰辛了。
顾璨说道:“不去清风城了,我们直接回小镇。”
柳赤诚笑道:“随你。”
顾璨说道:“到了我家乡,劝你悠着点。”
柳赤诚脸色难看至极。
当年的陈平安,齐静春,今天的李宝瓶,李希圣。
再加上身边这个对自己懒得遮掩杀心的顾璨,听说还有那个投靠真武山的马苦玄,大骊年轻藩王宋睦……
全他娘是从那个屁大地方走出来的人。
柳赤诚立即改变主意,“先往北边赶路,然后我和龙伯老弟,就在那座骊珠洞天的边境地带等你,就不陪你去小镇了。”
顾璨笑道:“只要收敛着点,其实不必如此拘谨。”
柳赤诚语气沉重道:“万一呢,何必呢。”
顾璨问道:“如果李宝瓶去往狐国?”
柳赤诚笑道:“那小姑娘没你瞧着那么简单,只说她自己的手段,小小狐国,谁敢伸手,就要断尾。”
顾璨脸色阴沉:“柳赤诚,我虽然不清楚你先前为何会改变主意,但是别忘了我这趟是回家乡,不要让我走一趟福禄街李氏祖宅。”
柳赤诚微笑道:“你啊你,这翻脸不认人的习惯,吓死个人。”
一说到这个就来气,柳赤诚低头望向那个还坐地上的柴伯符,抬起一脚,踩在那“少年”元婴脑袋上,微微加重力道,将对方整个人都砸入地面,只露出半颗脑袋露出,柴伯符不敢动弹,柳赤诚蹲下身,宽大粉袍的袖子都铺在了地上,就像凭空开出一本异常娇艳的硕大牡丹,柳赤诚不耐烦道:“至多再给你一炷香功夫,到时候如果还稳固不了小小龙门境,我可就不护着你了。”
顾璨突然问道:“你去过倒悬山吗?”
柳赤诚头也不抬,言语毫不遮掩,“除非与师兄同行,否则根本不敢去。”
与境界高低关系不大,关键是柳赤诚的身份根脚,不适宜接近剑气长城。
顾璨说道:“柳赤诚怎么办?”
柳赤诚说道:“到了白帝城,我自会将这副皮囊还给他,运气好,他还有机会与你成为同门。”
————
山坳茅屋那边,李宝瓶和魏本源也动身去往与清风城结盟的狐国。
魏本源自然是觉得自己这炼丹之所,太过危险,去了清风城许氏,好歹能让瓶妮子多出一张护身符。
魏本源祭出了符舟,极为雅致,御风远游之时,渡船四周生出虚无缥缈的朵朵碧玉莲花,倏忽生发,亭亭玉立,然后缓缓消散,使得符舟所经之地,回头望去,宛如小舟撞开了一条荷塘水路。
李宝瓶先前登上小舟之时,趁着魏爷爷率先登船,背对自己,双脚并拢,一个蹦跳,上了渡船。
久违的俏皮动作,显然心情不错。
见着了大哥,护住了魏爷爷的修道之地,与小师叔还能再见面。
等到魏本源落座小舟一端,李宝瓶已经站好,没有落座,大好风光,不看白不看,骑马游历平看山河,与御风俯瞰大地,是不一样的景致。
魏本源与李宝瓶说了些道听途说而来的传闻,真相如何,估计连许氏子弟都不清楚自家老黄历上边,到底写了什么。
那座数万头大小狐魅群居的狐国,那头七尾狐隐世不出久矣,七百年前曾经分裂为三股势力,一方希望融入清风城和宝瓶洲,一方希望争取一个与世隔绝的小天地,还有更为极端的一方,竟然想要彻底与清风城许氏撕毁盟约。最后在清风城当代家主许浑的手上,变成了双方对峙的格局,其中第三股势力被围剿、打杀和关押,肃清一空,这也是清风城能够源源不断推出狐皮符箓的一个重要渠道。
再者在那位妇人住持事务之后,开源有术,生财有道,狐国狐魅的总体数量,得到了稳步提升,她代替清风城与狐国签订了几桩秘密契约,其中一件,早已是半公开的秘密,那就是许氏一直向狐国倾斜修行物资,但是每头狐魅只要破境失败,必须维持狐皮完整,以此报答清风城。再就是清风城在狐国境内,建造了方便游客赏玩的许多府邸,下山游历的谱牒仙师,行走江湖的纯粹武夫,风度翩翩的读书人,都是不需要自己掏腰包花钱的贵客,为的就是让狐魅动心动情。
狐国之内,被许氏精心打造得处处是风景胜地,书法大家的大山崖刻,文人墨客的诗篇题壁,得道高人的仙人旧居,数不胜数。
魏本源笑道:“许氏的挣钱本事很大,就是名声不太好。”
李宝瓶在清风城那边,买了些关于书生狐仙的才子佳人小说,版刻精美,几乎不输世俗王朝的殿阁本了,只是她未必会翻看,打算以后送给裴钱,对于江湖演义和山水神怪,其实李宝瓶如今没多少憧憬,比不上裴钱和李槐。
这些年,除了在书院求学,李宝瓶没闲着,与林守一和谢谢问了些修行事,跟于禄讨教了一些拳理。
这三人,自然对李宝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偶尔在路上见着了李槐,反而就是名副其实的闲聊。
狐国位于一处破碎的洞天福地,零零碎碎的历史记载,语焉不详,多是穿凿附会之说,当不得真。
魏本源在一处入口落下符舟,是一座木质坊楼,悬挂匾额“连理枝”,两侧对联失了大半,下联保存完好,是那“世间多出一双痴情种”,上联只剩下末尾“温柔乡”三字,亦有典故,说是曾被云游至此的仙人一剑劈去,有说是那风雷园李抟景,也有说是那风雪庙魏晋,至于年月对不对得上,本就是图个乐子,谁会较真。
牌坊楼这边人头攒动,往来熙攘,多是男子,读书人尤其不少,因为狐国有一庙一山,相传两地文运浓郁,来此祭拜烧香,极其灵验,容易科场得意,至于一些故意赶考绕路的穷书生,希冀着在狐国赚些盘缠,也是有的,狐国那些佳人,是出了名的偏爱喜好读书人,还有许多心甘情愿在此老死温柔乡的落魄书生,多长寿,狐仙痴情并非妄言,每当心爱男子去世,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
想去狐国游历,规矩极有意思,需要拿诗词文章来换取过路费,诗词曲赋散文、甚至是应试文章,皆可,只要才气高,便是一副对联都无妨,可要是写得让几位掌眼狐仙觉得不堪入目,那就只能打道回府了,至于是不是请人捉刀代笔,则无所谓。
给不出好文章,那就只能开销神仙钱了。
李宝瓶瞥了眼牌坊楼不远处的那座锦绣阁楼,皱了皱眉头,清风城许氏和狐国,是以此积攒文运?积少成多,想做什么?又能做什么?
清风城许氏低三下四,以嫡女嫁庶子,也要与那大骊上柱国袁氏联姻,是不是许氏对未来的大骊庙堂,有所图谋,想要让某位有实力承载文运的许氏子弟,占据一席之地,一步一步位极人臣,最终把持大骊部分朝政,成为下一个上柱国姓氏?
李宝瓶开始回想清风城许氏母子的那趟小镇游历,不行,得问一问爷爷,除了那件瘊子甲,许氏母子当年是否施展了障眼法,隐藏了某些真正的谋划。
有件事情,小师叔一直不介意,但是李宝瓶心里边始终有个小疙瘩。
那就是正阳山搬山猿与那小女孩,当年在小镇就借住在福禄街李氏家族。
如果事情只是这么个事情,倒还好说,怕就怕这些山上人的阴谋诡计,弯来绕去千万里。
朱河朱鹿父女,二哥李宝箴,已经两件事了,事不能过三。
魏本源掏了两笔雪花钱,带着李宝瓶一起走入狐国。
阁楼那边,有位懒洋洋趴在书案上的妇人猛然抬起头,心情雀跃,立即飞剑传信去往清风城许氏剑房。
很快就有飞剑掠回,给了一份粗略档案,密信末尾的措辞,不算委婉,要她休要有非分之想,山崖书院子弟,又是李家元婴的嫡孙女,别去招惹,如今清风城已是宗门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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